汤光新:松阳文史的一本“活字典”
一、“汤夫子”搬家,尽是书
走进位于松阳县矿业公司老宿舍的汤光新的家,记者首先让满眼的书籍所震撼:这个50多平米的套房里,只见三个房间均摆着书架,有的整面墙都是,每个书架上,整齐地叠放着书籍,满满当当的。此外,案头上、椅子上、床底下、柜子里……所有能搁书的地方,都码着书。打开通往阳台的门,却见阳台也是一个用玻璃隔成的封闭的“小书房”。
汤光新拿出两本厚厚的藏书目录,笑着说,他家的藏书,采用的是中国图书馆图书分类法管理,起码四五级分类,比有的图书馆管理还专业呢。这两本藏书目录里,分门别类,详细记录着所有一万多册藏书的类别、出版时间、出版社、作者、定价、页码、插页等内容。
这房间里到处叠放着的书,要找出其中的一本,会不会很困难?采访过程中,为了说明某个细节,汤光新多次“按图索骥”,很快地找来一本又一本书,打消了记者的这个疑虑。
这么多的藏书,搬家一定很麻烦吧?我们的采访首先从搬家的话题开始。“说到搬家,最头痛!”尽管最后一次搬家已经过去十多年,汤光新说起时,似乎还有些“怕”。“孔夫子搬家,尽是书”, 这话套用到汤光新身上,也合适。汤光新先后搬过三次家,第一次是从老家松阳靖居桐榔村,搬到遂昌工业局宿舍,那还是1982年,自己开着大车,把书籍分几趟运过去。最后一次,是从松阳城南,搬到3里开外的矿业公司宿舍。“每次搬家,都提心吊胆的,就怕丢书。”汤光新用了一个“蚂蚁搬家”来形容自己最后一次搬家时的情景:不要人家帮忙,不然全乱套;先自己一捆一捆分类绑好;叫了一辆手拉车,怕丢了书,每趟自己紧跟其后;每天五六趟,拉了一个星期……搬到新家后,整理上架,又是一项繁杂的“工程”。
汤光新说,“几次搬家,大多有东西遗失,唯独没有遗失过书。如果书没掉,就像把我的命拿去一样。”
在这个退休干部的家里,记者留意到:家具不多,且陈旧,除了书籍,一台空调、一台电视机,是仅有的两件电器摆设。
二、藏书,是“藏”出来的
在汤光新的一万余册藏书中,不乏珍品。其中出版时间最早的是光绪元年(1875年)印刷的雕版医药方书《随山宇方钞》,保存非常完整;还有清末印刷的李中梓所著的石印版《雷公炮制药性赋解》,亦是罕见的医书;还有两套光绪年间版的《内经灵枢》(八册)和《内经素问》(六册),每一册的扉页都盖有“县知事钱世昌赠”的印章,使该书收藏价值倍增。
而南宋四大女词人张玉娘所著的诗集《兰雪集》,汤光新就收藏了四个版本,其中光绪八年出版的一个版本,目前全国仅存三本,且他的这本保存最好。其它的名著,《红楼梦》藏本,从程乙本到庚辰本(我们现今流传的版本),还有脂砚斋批评本、脂砚斋重评本等,竟有47种之多;《水浒》藏本,也有16种之多;《金瓶梅》藏本,没有经过删剪的繁本,就有三种。
有不少的好书,汤光新是从地摊、收购站淘来的。几十年来,他总是隔三差五去地摊淘书,看中一本有收藏价值的,“给人杀猪”也高兴。上世纪七十年代,他还三天两头带些废旧报纸去收购站,调换一些好书回来。比如厚达1100多页的《中国树木分类学》,就是在收购站淘来的,该书现在还发挥作用呢,曾有县园林所的同志通过此书查到了所需资料。也有一些书籍,淘来时已破旧,甚至没有封面,汤光新就自行设计,给它做一个封面;有的书,非常有收藏价值,但已无处可买,他就想方设法借来,全部扫描下来,再自己精心装帧设计,“造”出一本足可以假乱真的书籍。这样独一无二的书,他家有数十本之多。
汤光新感叹:“藏书,藏书,真的要会‘藏’!”
汤光新家的藏书史,最早可追溯到他的爷爷,爷爷当年是松阳有名的老中医,又酷爱书籍。耳濡目染,他的父亲和他均从小爱上了买书藏书。在汤光新现有的藏书中,有两千多本珍贵藏书就是爷爷、父亲“藏”下来的。“可惜经过日寇、文革两次浩劫,祖父辈当年大量的藏书或被烧,或被缴,损失无法估量。”汤光新说起这么一个细节:文革时,所有旧书都要收缴烧毁,他的4000余册藏书,当时就是冒险“藏”到两具棺材里才保存了下来。
在他的藏书中,有一本1977年11月由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童怀周编的《天安门革命诗文选》,这就是后来著名的《天安门诗抄》原版,数量少,当年“四人帮”鼎盛时强令收缴该书,汤光新亦偷偷地“藏”了下来。还有去年才在国内公开发行的张国焘著的《我的回忆》,上世纪80年代初期,汤光新从另一本批判该书的书里得知,有这么一本书存世,当即花了50元,托人从香港带回了分为上中下三册的该书,收藏了起来。“当时一个月的工资,好像才84元。”汤光新这样回忆。
三、松阳文史的一本“活字典”
汤光新出生于1945年,2002年从松阳矿业局退休,现在松阳县史志办“发挥余热”。
从部队,到工厂、机关、企业,直到退休,汤光新的工作与藏书著书没有一丁点的关系。正是这种纯粹的业余爱好,半个多世纪的潜心阅读、钻研,让他古文功底深厚扎实,对方志、松阳地方历史名人了如指掌。
近十年来,他的爱人住在儿子家里,帮助带孙子,他独自一人在家,每天一起床,就伏案阅读、查找资料,撰写文章,几乎没有一天离开过书本。白天到县史志办上班,晚上继续工作。就是双休日,也不休息。常年的伏案,让他的视力每况愈下,所以他在每个房间都放了一只放大镜,以方便阅读。汤光新说,做学问确实要坐冷板凳,现在,他的所有兴趣爱好都在这上面了。
谈起父亲汤光新,在松阳一中教书的儿子汤山这样告诉记者:父亲生活节俭,也不富裕,他把仅有的一点积蓄基本花在了书上,也只有在书上肯 “花血本”。
天道酬勤。几年来,汤光新编撰的书籍一本接一本地问世了:《松阳诸姓郡望》、《松阳历代书目》、《此山集》、《项世安诗集校注》、《松阳历代诗词》、《赤溪存草校注》,合编的还有《兰雪集校笺》、《古邑松阳》、《叶梦得诗词》、《玉岩村志》等,目前正在编校的是一本38万字的《松阳历代文选》。这一本本书籍,究竟融入了他的几多心血,外人根本无法体会。在《此山集》的后记里,他这样写道:“毋说殚精竭虑,却已倾力而为。”仅这本书籍,参考书目就有18种之多,最难找的一本参考书目《文渊阁四库全书》影印本,是几经周折,托朋友从台湾找到带回的。而《叶梦得诗词校注》,参考书目多达25种。正是他的这种一丝不苟、极度负责的态度,使叶梦得、周权、项世安等一个又一个渐渐湮没于历史风尘中的松阳历史名人,重新散发光芒。
让松阳一些文友津津乐道的,还有汤光新的古道热肠。每有小年轻找上门来,咨询、请教一些历史、方志等方面的问题,汤光新总是热情帮助,找资料,提供准确答案。有人甚至称他为松阳文史的一本“活字典”,有问必答,有求必应。他还很乐意别人引用他的著作里的内容,无需注明出处。他说,他喜欢资源共享,有人引用,才能体现价值。
眼下,汤光新还在做的一个“大工程”是整理编撰《松阳姓氏志》。汤光新说,松阳有280多个姓氏,根据搜集来的各个姓氏的族谱等资料,每个姓氏独立成册,编撰一本姓氏志,目前已出版叶姓、包姓等十多册。“从大姓先写,计划一个姓氏一个姓氏写下去。”这位在县史志办每月领600元“快餐费”的老同志说着他的“事业”,总是那么的劲头十足,让人感动。